慈宁宫佛堂的晨钟,裹挟着未散的寒夜气息,撞破铅灰色天幕,惊起檐角数只瑟缩的寒鸦,却惊不散弥漫在宫阙深处的、粘稠如浆的沉寂。谢阿蛮跪在冰凉的蒲团上,混迹于一群同样麻木的身影之中,青灰色僧袍宽大空荡,罩着她愈发单薄的骨架。梵呗声如潮水,漫过耳际,只在她心湖那片冰封的恨海上,激起一丝几不可闻的涟漪。
掌心的碎瓷片,被她体温焐得微温,边缘那点诡异的暗红与不祥的污垢,如同毒蛇冰冷的信子,时刻舔舐着她的神经。周宫女冒险传递的信息,崔嬷嬷越来越迫切的审视,以及佛堂内外那无声收紧的罗网,都在告诉她——风暴的核心,正在迫近。
她低眉垂目,指尖机械地捻动念珠,眼神却穿过袅袅香烟与幢幢佛影,落在那尊巨大鎏金佛像悲悯垂视的眼底。悲悯?这吃人的宫廷,何曾有过真正的悲悯?有的只是披着华服金冠、口诵仁义道德的魑魅魍魉。
晨课将散,众人起身。谢阿蛮动作迟缓,落在最后。就在她将要迈出正殿门槛时,身后传来静慧尼姑平板无波的声音:“阿蛮,且留步。崔嬷嬷有事寻你。”
谢阿蛮身形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转过身,脸上是惯常的茫然与一丝怯意。
静慧引着她,未回耳房,也未去惯常问话的茶室,而是穿过后殿一处平日紧闭的月洞门,来到一座更为僻静、只有几丛枯竹与一方结冰小池的庭院。庭院尽头,是一间门窗紧闭、形制古朴的斋室。门前,两名面孔陌生、眼神精悍的内侍垂手肃立,气息沉凝,与佛堂常见的宫人截然不同。
谢阿蛮的心,缓缓沉了下去。不是崔嬷嬷寻常的问话。
静慧上前,对其中一名内侍低语两句。内侍打量了谢阿蛮一眼,目光锐利如刀,在她沾着香灰的衣角和冻疮未愈的手上停留一瞬,才微微颔首,侧身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一股混合了陈旧书卷、名贵檀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药味的复杂气息,从门内涌出。光线昏暗,只有角落里一座青铜仙鹤香炉,吐着淡白的烟气。斋室深处,一道身着深青色常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雍容身影,背对着门,正静静望着墙上悬挂的一幅水墨雪景图。
是太后。
谢阿蛮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滞。她迅速低下头,依照宫女教过的、最粗陋的礼节,笨拙地跪伏下去,额头触着冰冷的地砖,身体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像是惊吓过度的呜咽。
静慧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门被轻轻掩上。斋室内,只剩下谢阿蛮压抑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