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扒着饭,眼睛却总往门口瞟。邻居家孩子的笑闹声、铁皮玩具“呱啦呱啦”的响声,隔着薄薄的门板,清晰地传进来。
“妈…”小海扒拉完碗里最后一粒米,舔了舔嘴唇,小声说,“铁蛋…今天又玩那个铁皮青蛙了,一拧发条,它就跳,跳好远…绿色的,眼睛还会动…”
他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成了蚊子哼哼,但那双眼睛里的渴望,亮得灼人。
周建刚端着碗的手顿了一下,眉头习惯性地拧起。
他没看儿子,只是盯着碗里那几片薄薄的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闷声闷气地说:“瞎想啥呢?那玩意儿不当吃不当喝的。咱厂里工资月月发,日子…稳当。”
他夹起一片白肉,放进小海碗里,“吃肉。”
肉片躺在杂粮饭上,微微颤着。
小海没动筷子,低着头,手指抠着桌沿上一条裂缝。
空气里只剩下煤炉里煤块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和隔壁铁皮青蛙那恼人的、单调的“呱啦——呱啦——”。
林秀云默默吃着咸菜炒黄豆,又咸又硬的豆子硌得牙根有点发酸。
她看着儿子头顶小小的发旋,看着丈夫被油污浸得发黑开裂的手指关节。
周建刚那句“稳当”,像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心口,闷得她喘不过气。
这日子,是稳,稳得像一潭死水,扔块石头都激不起一点像样的涟漪。
可这死水里,泡着儿子眼巴巴的渴望,泡着丈夫手上洗不掉的油污,泡着她自己心里那点不甘心,一天天,一月月。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旧棉袄的口袋。
里面只有薄薄的几张纸片——几张皱巴巴的粮票、几毛零票。
这是她全部的家当,也是她偷偷帮人缝补、改衣服攒下的最后一点底气。
就在这时,墙角那台蒙着布套的旧收音机,像被掐住了脖子,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滋啦”声,打破了屋里沉重的寂静。
接着,一个带着浓重北方口音、无比清晰的男声,穿透了噪音,硬邦邦地撞进这间狭小冰冷的屋子:
“……全会高度评价了关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问题的讨论…决定把全党工作的着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解放思想,实事求是…”
“解放思想”四个字,像带着棱角的冰雹,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周建刚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又念这些…关掉关掉,吵得脑仁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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