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忍,“昨夜刚送来的。一粒,可补灵根之缺,可让凡人窥门径。秘考?哈哈,秘考不过是我走个过场。下月十五,我就能入真传,届时掌门亲自赐道号。陆仁,你拼死拼活抄十遍《羽化微言》,不如萧老爷的一句话。”
陆仁的指尖在陶罐沿上收紧,指节泛青。他想起萧府那夜,韩烈也是这般语气。
恨意像一条冰冷的蛇,从脚底缠上来,一寸寸勒紧他的肺腑。
他恨——
恨自己又一次被韩烈当众剥开皮肉。萧府是,山门也是,仿佛他陆仁天生就该是别人脚下的泥,任他人碾,任他人笑。
恨那夜暴雨,他拿身体去挡账册,换来的不过顾无咎一句“人没了就真没了”。原来在顾无咎眼里,他也只是一条能自己爬起来的杂役,连“弟子”二字都沾不上边。
更恨自己亲手把“角音”送进铜环,送进顾无咎的袖中。那本该是他陆仁翻身的机会,却像羊入虎口,连个响都没听着。
可他只能把舌头抵住上颚,逼自己咽下一口腥甜的唾沫,像咽下一口烧红的炭。他抬眼,冲韩烈笑了笑,笑得眼角挤出两条细纹:“那就提前恭喜韩师兄大道可期。我……还得去喂钢鬃兽幼崽,免得它们饿急了。”
韩烈挑眉,似乎没料到他如此平静,无趣地撇撇嘴,把丹丸扔回瓶中,转身时衣袂带起一阵香风:“记得把奶热透,别让小畜生拉肚子。毕竟——”他回头,眼尾斜挑,“——它们可比你金贵。”
人影远去,梅枝上的霜被震落,簌簌砸在陆仁肩头。他站着没动,直到雪沫化进衣领,冰得他打了个寒颤。陶罐忽然沉得吓人,他弯腰放下,才发现自己双手抖得握不住罐耳。
山道空寂,只有风卷着羊膻味与药香,搅成一股诡异的甜腥。陆仁慢慢蹲下身,把额头抵在罐沿,粗糙的陶片磨得眉心发疼。他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咚咚,像有人在里面擂鼓,擂得耳膜生疼。
“……免费杂役。”他无声地重复韩烈的话,每个字都像钉子,钉进舌根,“……连狗都不如。”
良久,他抬头,眼底血丝纵横,却亮得吓人。他伸手进怀,摸出那枚给“角音”套环时偷偷留下的铜屑,只有黄豆大,边缘被他用石块磨得锋利。铜屑映着雪光,像一柄极小的刀。
“韩烈,顾无咎……”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嘶哑,“总有一天——”
他把铜屑攥进掌心,刺痛让他清醒。血珠从指缝渗出,滴在雪里,像一粒粒细小的朱砂,转瞬被白雪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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