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点半,夕阳像个熟透了的咸蛋黄,软塌塌地悬在西边天际线上,将整片天空晕染成一片暖融融、金里透红的色泽。光线不再炽烈,却带着一天即将耗尽前的、慵懒而沉甸甸的暖意,斜斜地投射下来,把筒子楼投下长长的、边缘模糊的阴影,也把楼前那片坑洼不平的空地分割成明暗交织的棋盘。
这片空地紧挨着红星运输队的后院墙,平日里除了楼里住户进出,也常被运输队临时用作停车或装卸货的场所。此刻,空地的一角便是一番与筒子楼日常生活气息迥异的忙碌景象。
两辆老解放卡车并排停着,引擎没有熄火,发出低沉而持续的轰鸣,像巨兽沉睡中的呼吸,震得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颤动。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热烘烘的机油味和柴油未完全燃烧的微呛气息。卡车高大的轮胎上沾满了泥土和黑色的油污,车斗敞开着,几个穿着同样藏蓝工装的司机和装卸工正扛着沉重的麻袋或木箱,喊着号子,踏着搭在车尾的跳板上下忙碌。地面是经年累月被重车碾压、油污浸染后的黑褐色,有些地方还积着一小洼反着五彩油光的脏水。斑驳的后院墙上,用白色油漆刷着巨大的标语:“安全就是生命!”,字迹已有些褪色,但依然醒目。
陆霆峰也在其中。他没有参与装卸,而是半蹲在一辆卡车的左前轮旁,背对着筒子楼的方向。他身上那件工装外套沾满了新鲜的油污和灰尘,袖口高高挽起,露出肌肉线条结实的小臂,此刻也满是黑乎乎的油渍。他手里拿着一把长柄的轮胎扳手,正专注地检查着轮胎的螺丝和气压,侧脸在夕阳的逆光中显得轮廓格外硬朗,眉头微蹙,嘴唇紧抿,完全沉浸在眼前的技术活计里,对周遭的喧闹和来往行人似乎浑然不觉。夕阳把他蹲着的身影拉得很长,影子斜斜地铺在乌黑油亮的地面上,与旁边巨大的卡车阴影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而有节奏的自行车铃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运输队角落这粗犷喧闹的背景音。
一辆崭新的、漆色锃亮、在夕阳下反射着耀眼光泽的凤凰牌二八大杠自行车,稳稳地停在了筒子楼的单元门口。骑车的人利落地翻身下车,动作带着一种刻意训练过的潇洒。正是王云东。
他今天没有穿那套笔挺的中山装,换上了一身更显年轻的装扮:一件浅灰色的“的确良”长袖衬衫,袖子规规矩矩地扣着扣子,下摆整齐地扎在深蓝色的涤纶长裤里,裤线笔直如刀。脚上是一双擦得能照出人影的黑色皮鞋。头发依旧梳得一丝不乱,秀琅架眼镜后的眼睛,正微微抬起,望向三楼某个窗口,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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