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伤病营传来一身哀嚎。
抬头望去,那是跟着自己一起征战的同乡。
李苍站起身来到草席旁,看着身旁不断抽搐的年轻士兵——那是自己的兄弟赵四郎,腹部被叛军的弯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尽管医官已用粗麻线勉强缝合,但伤口和持续的高热正一点点夺走这个十八岁少年的生命。
“四郎,撑住,撑住啊。”
李苍的声音传来,他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里衣下摆,蘸着陶碗里所剩无几的清水,轻轻擦拭赵四郎滚烫的额头。
水很快蒸干了,只留下汗与血混合的污痕。
赵四郎的嘴唇干裂起皮,微微张合,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李苍俯身贴近,只听那气若游丝的呢喃。
“娘……娘……我想回家……”
李苍的喉头猛地一紧,他想起了出征前,赵大娘拉着他的手,那双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颤抖着。
“苍哥儿,你年长两岁,替我看着四郎,一定要带他回来……”
老人浑浊的眼里满是泪水,却又强撑着不敢落下,怕不吉利。
“我会的,大娘,我一定带他回家。”
彼时的承诺言犹在耳,此刻却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肺。
就在这时,伤兵营的另一端传来一阵急促的骚动。
有人在高声呼喊医官,紧接着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声响,随后,所有声音戛然而止,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那叹息李苍太熟悉了——又一位同袍没能熬过去。
帐篷里短暂地静了一瞬,仿佛连哀嚎都屏住了呼吸。
但很快,声音再度响起,更加压抑,更加绝望。
在这里,死亡寻常得如同每日升落的太阳,他们这些军汉,自打披上这身粗制皮甲,拿起锈迹斑斑的横刀那天起,就已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
乱世,人如草芥。
李苍闭上眼,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个世界的景象。
那是个他魂穿前的后世。
没有烽烟,没有饿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穿着整洁的衣衫,背着书囊,行走在宽敞明亮的学堂之间,脸上是未经风霜的无忧无虑的神情。
他们争论着诗文曲赋,憧憬着远大前程,最大的烦恼或许是某次课业的优劣,或是一段朦胧的情愫。
而眼前,是至德元载的深秋,玄宗皇帝早已仓皇逃往蜀中,留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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