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繁华城池,笑闹众生。转瞬又支离破碎,遍地残骸,血色漫天。
十日后,货船抵达破岗渎。这是南下吴郡的必经之道,原有十几道关卡,如今处处可见流民。载满了货物的大船经行此处,顿时招来无数视线。
船工加快了划船速度,货商躲在舱内不露面。
即便如此,岸上视线仍然不减。阿念蜷在货箱间,屏着呼吸不敢乱动,也不知船行进到第几道关卡,周遭突然响起尖锐唿哨。
“是流匪!坏了!”
船工们全都惊慌起来,几乎要将船橹摇出风浪。隔着篷布,阿念听到四面八方忽高忽低的哨声,有人跳上了船,接着便是一片惨叫。
这里待不得了!
她拖起萧泠,拿腰带紧紧捆在背上,憋气翻入水中。河水浑浊翻腾,黑黑红红的东西迎面撞来,是货商被割断的脑袋。
阿念险些呛水。她挣扎着踢蹬着向更远处游,耳朵里咚咚咚咚地响,胸腔那块扑腾的肉也嘶嚎鼓噪。游进芦苇荡,探出半个脑袋,将萧泠的身子也往上托一托,问:“你还活着么?”
背上的萧泠没吱声,咳了一口水。
阿念深吸气,拼命向前游。她分不清方向,只晓得要远离货船,远离喊杀动静。游到力竭抽筋,呛咳不已,才勉强攀住河岸,凭最后一点力气将自己翻上去。
“咳咳……噗咳咳咳!”
她趴在芦苇杂草间咳嗽。缓过劲来,解开腰带,将萧泠扶起。
萧泠还活着。半睁着湿润的眼,脸颊晕着不正常的血红。怎么瞧,怎么短命。
阿念背起萧泠,朝更平坦的道路走去。他们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也没有力气说话。像两条湿淋淋的狗,一瘸一拐,摇摇晃晃,漫无目的地前行。
饿了,拔草根寻野果吃。
渴了,嚼树叶接雨水。
走走停停,又过三日。其间遇见其他流民,个个形容枯槁,目如恶鬼。阿念用污泥抹了自己和萧泠的脸,将裙子挽起来,露出粗麻裤。
就这么一直走。走到鞋底烂掉,踩过的土路渗着斑斑血印。走到周遭再瞧不见任何人,冰冷的月亮吊在夜空。
“阿念。”萧泠搂着她的脖子,用微不可闻的声调说话,“我可能要死了。”
阿念不吭声。
她拨开丛生的杂草,碎屑蒙了一脸。许是眼里落了东西,磨得眼疼,所以逼出泪来。
萧泠拿手指抹掉阿念眼尾的泪,送进自己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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