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紫宸殿侧殿。已是子夜时分,宫灯将武媚娘伏案的身影拉得很长。她面前堆着高高的奏章,朱笔时停时走,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疲惫,但那双凤目依旧明亮锐利,仿佛能洞穿纸背,看到帝国最细微的脉络与最幽暗的角落。
殿内炭火正旺,却驱不散她心头那丝若有若无的寒意。李瑾出巡已近两月,寿州雷霆手段的捷报传来时,她曾展颜。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更隐晦的阻力。朝堂之上,那些对新政的质疑、对“操切扰民”的担忧,虽在李勣、许敬宗等人的支持下被暂时压下,却从未停歇,反而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更加“忧国忧民”、引经据典。地方上,除了汴州、冀州这些硬骨头,各地关于新政“执行困难”、“民情不稳”甚至“激起小股民怨”的奏报也多了起来,用词谨慎,却指向明确——新政过于激进,恐生变故。
她更清楚,这些奏报背后,是那些盘根错节的旧贵们无声的角力。他们不会在朝堂上公然咆哮反对,却会用这种更隐蔽、更“合理”的方式,一点点地磨损新政的锋刃,消耗推行者的精力,等待一个可以发难的机会。
“李瑾那边……汴州情况如何?” 她停下笔,抬眼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宦官总管王伏胜。这个从感业寺时期就跟随着她的老人,如今是她最信任的耳目之一。
王伏胜趋前一步,低声道:“回禀皇后殿下,按行程,李相此刻应在汴州。前日有百骑司密报送回,言汴州刺史冯全表面极为恭顺,新政各项‘推行得力’,然李相已设巡察院受理讼告,并调取‘青苗贷’详册复核,似已察觉有异。只是……汴州乃郑氏根基,铁板一块,恐非寿州可比。李相此行,恐有波折。”
武媚娘指尖轻轻叩击着案几。冯全,郑家……她记得这个人,也深知荥阳郑氏在河南道的势力。李瑾的刚猛手段在寿州见效,在汴州却可能激起更强烈的反弹。狗急了会跳墙,何况是郑家这样的庞然大物。
“洛阳和长安通往汴州的驿道,近来可有异动?” 她忽然问道。
王伏胜略一思索:“奴婢已加派人手,严密监控。目前未见大规模异常。只是……” 他声音压得更低,“三日前,有数批身份不明、看似商旅的人马,分别从长安、洛阳出发,往汴州方向而去。虽分散行动,但目的地似乎一致。已派人暗中缀上。”
武媚娘心中一凛。这绝不是巧合。李瑾在汴州的一举一动,显然牵动着某些人最敏感的神经。派去的人,是去“协助”冯全和郑家应对,还是……有更危险的图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