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悬停,墨色凝滞,仿佛时间本身也在这间昏暗的出租屋里放缓了流速,胶着在“罗梓”二字上方的虚空。李维平静的声音,关于“天价报酬”与“天价违约”的冰冷陈述,如同最精密的解剖刀,已经将那份协议的血肉与骨骼、蜜糖与砒霜,都清晰地剖开,陈列在罗梓面前。
他“明白”了。明白这交易的本质,明白自己将要踏入的是怎样一个华丽的牢笼。理智、尊严、愤怒、恐惧……所有这些情绪,在最初的剧烈冲撞后,似乎都被一种更深沉、更庞大的存在缓缓压平、碾碎,化为粉末。那存在,像一座无形的大山,从他辍学那天起就悄然落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此刻,终于将他彻底压垮。
那座山的名字,叫“母亲的医药费”。
不是抽象的概念,不是遥远的忧虑,是每天睁开眼就要面对的、具体到每一分每一厘的、冰冷的数字,和数字背后母亲日渐衰弱的呼吸、浮肿的脚踝、透析时紧蹙的眉头,以及那双望着他时,总是盛满愧疚与不舍、却竭力掩饰的眼睛。
李维口中那一条条、一项项被“覆盖”的费用,像是一把把钥匙,试图打开罗梓心中那扇锁死了太久、锈迹斑斑的、名为“希望”的门。可每把钥匙,都连着一条冰冷的锁链,要拴在他的脖颈上。
“每月一万元的透析费……” 罗梓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目光没有焦点,仿佛穿透了眼前斑驳的墙壁,看到了第三人民医院肾内科那间总是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衰弱气息的透析室。母亲每周三次,每次四个小时,躺在那张冰冷的床上,鲜红的血液被引出体外,在机器里循环、过滤,再输回那具早已不堪重负的身体。每一次穿刺,母亲都会微微侧过头,不让他看到针头扎进血管时那瞬间的抽搐。每一次结束,她都会在轮椅上坐很久,才能攒起一点力气,对他虚弱地笑一下,说:“没事,妈好多了。” 可那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深深的疲惫,骗不了人。
一万元。仅仅是一个月维持现状、不恶化、不出现意外的“门票”钱。为了这张门票,他像一头被鞭子驱赶的驴,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穿梭,追逐着每一单可能多几块钱小费的订单。暴雨、烈日、深夜、拥堵……所有恶劣的天气和路况,对他而言都意味着“机会”,因为别人不愿意跑的时候,平台补贴会高一些,加小费的客户也会多一点。他的电动车换过三次电瓶,摔过无数次,最严重的那次手臂骨折,他只用最便宜的夹板固定了半个月,就咬着牙继续用一只手骑车送餐。因为停工一天,就意味着母亲的治疗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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