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丽梅仿佛没有注意到张艳红对那杯水的注视,她微微向前倾身,伸出修长白皙、涂着透明护甲油的手,端起了自己面前那杯水,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张艳红脸上,平静地开口:
“你父亲的情况,林特助下午和省城医院那边初步沟通了一下。情况确实比较紧急,转院和治疗不能再拖。费用方面,医院给出了一个大概的预估范围。”
她的语气依旧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林特助”、“省城医院”、“初步沟通”、“预估范围”这些词,以及她如此迅速、如此深入地掌握了具体情况的事实,都让张艳红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攫住——是惊讶于总裁办事的效率和高层信息的灵通?还是隐隐感到一种自己的一切(包括父亲的病情和家庭的窘迫)都早已被对方了如指掌的、令人不适的透明感?或者,是对“费用”这个关键词再次被提及而引发的、条件反射般的焦虑和绝望?
“是……是的,韩总。”张艳红听到自己的声音依然干涩,她努力想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镇定一些,“医院那边……说是要三到五万,而且很急。我……我实在……” 她说不下去了,喉咙再次发紧,眼眶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在这样绝对安静、明亮、且对面坐着集团最高·领导人的环境里,承认自己的走投无路,让她感到一种混合着羞耻和巨大压力的窒息感。她死死咬住下唇,低下头,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的手。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窗外被隔绝后显得异常遥远的、沉闷的雨声雷声,作为模糊的背景。空气里那股好闻的雪松柑橘香,此刻闻起来却有些发冷。
韩丽梅没有立刻接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那个低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强忍着泪水和绝望的女孩。她的目光,冷静地掠过张艳红那梳得一丝不苟、却依然能看出枯黄发质的马尾,掠过她洗得发白的西装领口,掠过她紧紧攥在一起的、指甲修剪整齐但毫无光泽的手。
然后,她的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在张艳红的侧脸轮廓、尤其是下颌到耳际的那段线条上,停留了比别处更久的一瞬。那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微光,像是确认,像是审视,又像是一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无声的叹息。
但她很快收敛了那丝外露的情绪,重新恢复了绝对的平静。她将手中一直摩挲着的水杯,轻轻放回了矮几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清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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