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压力的主要施加者,是“重男轻女”观念最坚定的持有者和执行者。她对生下女儿的王桂芝极尽刻薄咒骂,将对家庭困境的不满归咎于儿媳“生不出儿子”。在送养决策中,她是那个用“理性”(实为残酷的现实计算)说服(实为逼迫)王桂芝的关键人物,目光盯着那笔“营养费”和家庭“喘息的机会”。她的“薄情”,毫不掩饰,带着底层社会某些老一辈女性特有的、被苦难磨砺出的坚硬、自私和生存至上主义。孙女对她而言,不是有独立价值的生命,而是“赔钱货”,是负担,是可以交换的、为家庭整体生存服务的“资源”。
而所有这些“薄情”,最终汇聚成一个冰冷的、事实性的结果:那个在1984年夏天出生、哭声细弱的女婴,在出生后不久,就被从这个生物学上的家庭系统中“移除”了。像移除一个不必要的、甚至有害的部件。换来一点点微薄的经济补偿,和这个家庭短暂(且未能成功)的喘息。
报告中没有记载,这个决定做出后,张铁柱和王桂芝是否曾有过后悔,是否曾在深夜里想起那个被送走的女儿。或许有,但被随后更加汹涌而来的生存压力(罚款、疾病、持续贫困)所淹没、掩盖。对他们而言,送走女儿,成了一个必须被埋葬、不愿再提的“疮疤”,一个“当时没办法”的、带着痛楚的“正确”选择。而那个女儿后来是生是死,过得如何,似乎也超出了他们情感负荷和能力关心的范围。
这种基于极端贫困、重男轻女观念和严酷政策挤压下的、集体性的“薄情”选择,与韩建国那种基于雄厚经济实力、开阔视野、理性规划和深切期许的、个体性的、宏大的“恩情”托举,形成了命运天平上截然不同的两端。
韩丽梅靠在椅背上,目光有些空茫地望着天花板。脑海中,斯坦福校园的阳光、长椅、养父温和睿智的面容,与北方县城破屋的阴暗、潮湿、生父母绝望麻木的脸庞,交替闪现。
她不禁去想,如果当年没有被送走,如果留在那个家庭,她会是谁?是像张艳红一样,早早辍学,背负全家,在底层挣扎,吞咽冷硬的剩饭,忍受胃痛和绝望的“张小花”?还是像那个家庭里可能曾经存在过的、更早被送走或夭折的“姐姐”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贫困的尘埃里?
没有答案。历史不能假设。
但她清楚地知道,是韩建国的“恩情”,将她从“张小花”的命运轨迹中,一把拽了出来,放置在了“韩丽梅”这条通向广阔天地的轨道上。他给予她的,不仅仅是优渥的生活,更是重塑她灵魂和认知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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