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日,冬至前夜。武陵山的气温骤降到零下五度,车间里那台老冰水机的压缩机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像一头患了哮喘的老牛。但比气温更冷的,是数控磨床操作台上那三根德国棒料的温度——必须严格控制在20±0.5摄氏度,否则材料内部的残余应力会在精磨过程中释放,导致无法挽回的变形。
“温度19.8度,稳定。”小陈盯着屏幕,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已经是晚上十一点,白班工人八小时前就下班了,现在是夜班——不,是“特班”,专门为德国订单组建的特别班组,六个人,三班倒,机床二十四小时不停。
操作磨床的是王有才的大徒弟,赵建国。三十二岁,跟王有才学了十二年钳工,是厂里少数既懂传统手艺又能操作数控设备的年轻人。此刻他戴着手套——不是普通的棉手套,是薄羊皮手套,为了手感,又不能留下汗渍影响温度——手指悬在控制面板上方,像钢琴家在演奏前寻找感觉。
第一把正式拉刀的加工,已经进行了七天。粗磨完成,六面都留出了0.2毫米的精磨余量。今晚的任务是精磨第一面,目标精度:直径公差±0.0015毫米,圆柱度0.001毫米以内。
“开始吧。”谢继远站在监控台边,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子敲进铁板。
赵建国按下启动键。主轴加速到每分钟三千五百转——这是经过七天试磨找到的最佳转速,既保证切削效率,又避免砂轮过快磨损。立方氮化硼砂轮缓缓靠近工件,距离0.5毫米时,煤油冷却液开始喷射,在砂轮和工作之间形成一道淡蓝色的雾幕。
进给速度设定为每分钟4毫米。第一刀,切深0.002毫米。
砂轮接触工件的瞬间,车间里响起那种熟悉的高频“嘶嘶”声。监控屏幕上,切削力曲线平稳上升,在80牛顿的位置形成平台——这是经过优化的参数,保证切削力稳定,避免对工件产生额外的应力。
一切顺利。第一刀完成,检测:直径减少0.002毫米,圆柱度误差0.0005毫米。
“好。”小陈记录数据,“继续第二刀。”
第二刀,切深0.0015毫米。第三刀,0.001毫米……精磨就是这样,越到后面,切的越少,越要小心。就像攀登悬崖,离顶峰越近,每一步越要踩实。
凌晨一点,完成了十刀。直径已经从Φ18.200毫米磨到Φ18.180毫米,距离目标尺寸Φ18.180毫米只剩最后0.002毫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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